“该死的你以后就待在厨房里！别出来了！” 

　　我愤怒的对安东尼奥说道，他竟然在柜台前和一个游乐园里的小丑聊起天来。小丑妆还没卸，画着五角星的脸和戴着红红的鼻头。安东尼奥对他很感兴趣，热情地和他谈论他为什么爱做小丑这份工作、小孩子们真是可爱、他一口气吹出的气球能有多大、哪家酒店最近会举办一场值得一看的音乐会、虽然披萨是一种低成本高回报的东西但我们为什么还不打算开始做……买甜品的人排起了队，而他们仿佛毫无察觉。小丑临走前安东尼奥还送了他两份甜品。

　　他们总共聊了十五分钟。由于我们的甜品不但有试吃而且还疯狂的买就送，于是我不得不一直在厨房里加做新的。得知这一情况以后，我一拍桌子狠狠教训安东尼奥。他爱唠叨不是头一天了，但没想到这么不分轻重缓急。除了小丑以外，他还和一个女大学生、一个债券公司的职员、一个美食栏目的编辑侃个不停。

　　“我只是想热情一点，能增加回头客的几率。”安东尼奥无辜的摊手，眨了眨眼，“我是不是热情得过头了？实际上我不这么觉得，他们和我聊的很开心，并且向我透露还会再来！我要的效果就达到了！至于那个美食编辑，你不觉得和她搞好关系让她在她的博客上赞美我们会比传单更有效吗？当然能够在她的栏目上被赞美——我暂时不敢想！不过我们开餐厅已经美梦成真了，再多点梦想又何妨？她的舌头比你还挑剔，总是在吹毛求疵。你一定不想听她对你的手艺是如何评价的，有说你的优点，但你不爱听别人说你的缺点，你会觉得她是在找茬。我也觉得你已经做得够棒了！我恨不得对每一位品尝了我们的食物之后两眼放光、头点得跟马达似地的人自豪的说——这么好吃的食物是我的恋人做出来的！我独一无二的宝贝罗维！你们现在所品尝到的只是他手艺的万分之一！你们绝对还未理解他究竟有多棒！他的能耐超乎你们的想象！好吃吧？能够每天吃到这样的食物肚子幸福得就像住在乐园里一样吧？”

　　我不耐的撇嘴，他一高兴起来就说个没完没了：“你他妈就是爱逼逼而已！要是客人等不急走了怎么办？而且这种话你要是敢在别人面前说出来我一定会揍你的！混蛋！” 

　　“谁也没走，别担心。提诺和冬妮娅很能干，我为他们能够选择到「Hola！」来工作感到万分高兴！”

　　这倒是真的。冬妮娅美丽又礼仪讲究，提诺亲切又勤奋，着实帮了大忙。今天冬妮娅穿了一件T恤，她的胸部撑得胀鼓鼓的，像塞了两个气球一样十分引人注目，安东尼奥感慨要是不下雨让她往门口一站绝对有人冲她而来。优惠为我们招揽了不少客人，远远超过我们所预期的，店里热闹不已。

　　“要是天气好的话还能够翻倍的！午餐顶多算是前戏，好戏还在晚上。”安东尼奥摸着后脑勺对我肯定的说道，投入了那么多汗水与精力之后得到的首批回报让他既快活又满足。已经关门了十五分钟，他的脸还呈现着兴奋的红。 

　　“政府应该取消午休！大好的白天睡什么觉，来吃点好的不比做梦划算？”我敲着桌子。他笑了起来。

　　“还不累吶？别把精力耗费光了，能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走吧，我们也该回去午休了，晚餐时间会持续很久很久，上门来的客人会更多更多。”

　　我们开车回家，卸下了一身的战斗状态以后疲惫与困乏便接踵而至。安东尼奥查看了宠物们的食盆，为它们补充口粮。午休我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完全在想着晚上怎样提升效率以及会遇到什么样的客人的事，心里巴不得遇到有人大手一挥说你们的甜点我全包了。我模糊的睡了半个小时左右闹钟就响了，一想到晚上还有一场猛烈的战役即将打响，我顿时回光返照似地猛然坐起。

　　晚上八点我们准时开门，比其它的餐厅都要早。我们信心满满的准备迎接新一轮的客满，大概心情好，在厨房里时安东尼奥找我打情骂俏我还主动回了两句。但是上帝打定主意要和我们作对，不多久后，天空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我们仰头望着窗外，半晌，安东尼奥叹息道：

　　“早知道就多睡一会儿了。” 

　　我们期待到了九点十点左右雨会像中午一样小下来，四人坐在店里无所事事，安东尼奥给大家煮了咖啡。后来提诺和冬妮娅打起扑克，安东尼奥烟瘾犯了头疼，我们坐在沙发座上，他靠在我的肩上一边摸我的手。他捏起我的中指，用拇指在那粒因常年手握画笔而结起的茧上摩挲。 

　　“你说我要不要戒烟，啊？省钱给你买个戒指。”

　　我的“要”字刚想出口便吞进肚子里，我白了他一眼：“先把我们的欠款还清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们对餐厅的支出接近一百五十万。如果每天的营业额都能达到我们的计划，那么一年半到两年之后我们便可以还清欠款、开始盈利，前提是餐厅没有倒闭。两年内我们起早贪黑赚的钱只能用来还款和维持成本。我们只是奴隶。窗外这雨下得真是让人一点脾气也没有，看来我们今天只能心平气和的亏个本。我忽然想起了费里西安诺，打电话问他们待会儿还过不过来，费里西安诺说会来。我啧了一声：

　　“下那么大雨你还过来干什么啊，笨蛋？” 

　　“哥哥的餐厅好不容易开张了，第一天一定要来的！”他说，能毫无障碍的想象到他那张傻气的笑脸。

　　挂掉电话，我对安东尼奥抱怨：“麻烦死了！还得专门为他们做一顿晚餐吗混蛋？我他妈都打算回家了！” 

　　他微笑着捏了捏我的脸。

　　“瞧你高兴的！”

　　当我们准备好丰盛的晚餐，费里西安诺和土豆混蛋、基尔伯特果然如约而至。他手里捧着一个盒子走上来递给我，是他烤的柠檬蛋糕。我接过去，他张开双臂轻轻地抱了我一下，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俏皮的说： 

　　“恭喜哥哥！” 

　　“谢谢！快放开我你这个笨蛋，你不会还打算亲上来吧？我警告你别这样做，如果你不想被你做的蛋糕糊脸！”

　　他吐了吐舌头，放开我，转身同样拥抱安东尼奥。安东尼奥用力抱住他，兴高采烈的说道：“要亲亲吗？”

　　身边的人合力从我手中救下了柠檬蛋糕。 

　　后来弗朗西斯也来了，他只身一人，这倒是新鲜。他带了两瓶珍藏的葡萄酒来为我们庆祝，他十分不满： 

　　“我说！你们能别从我进门起就双眼放光的看着酒吗？也好好看看哥哥我引以为豪的脸蛋啊！”

　　然而我们一哄而上抢走了他怀中的瓶子，对他那张胡子拉碴深受打击的脸并不理会。店里又热闹起来，我们喝着佳酿，吃着薄荷卷饼、三文鱼、牛肉粉丝沙拉、海鲜烩饭和黑胡椒意面。土豆混蛋和基尔伯特痛饮啤酒，提诺喝多了就开始讲冷笑话，费里西安诺一直夸我的手艺，这个油嘴滑舌的小混蛋！弗朗西斯和冬妮娅不停搭话，冬妮娅很自然的应对着，不过弗朗西斯毕竟经验丰富她快要招架不住。我敲敲盘子示意他再骚扰我的店员就把他扔出去，他转头对我一笑，捏起我的下巴，以一个一触即发的暧昧距离靠近我，吓得我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安东尼奥从厨房里用托盘端着阿芙佳朵咖啡出来，我刚想叫救命，他瞬间放下盘子冲过来眼神可怕地把弗朗西斯按在桌上，威胁道要剃掉他的胡子。

　　空荡荡的城市里寂寥得只剩下雨水，我们的「Hola！」就像一只灯火通明的船。 

　　热闹声将雨声驱出门外，十一点时我们才恍惚意识到雨已经停了。客人告别离开，我们将卫生打扫干净我便提前让提诺和冬妮娅回家了，我来到厨房，安东尼奥在洗盘子，嘴里叼着烟。

　　“你不是说戒烟？”我走到他身边帮他一起。

　　他嘶了口气，“真要我戒？”

　　“随你的便！”还没穷到不许他抽烟的地步。但他不知不觉陷了瘾，一发作头疼胸闷的毛病就上来了，一想到这，我改口道：“戒了！要不就少抽！”

　　他停下手中的活儿，仰头盯着抽油烟机纠结思索，然后猛下决心：“行！连这个要求都不能答应你还怎么有脸答应赚钱还债娶你？不过现在让我抽两根，不然待会儿回家都没力气干你。”

　　我抬起盘子作势要打他，结果盘子从我手中滑出冲着他的脸砸了过去，他反应灵敏的躲开了，盘子砸到冰箱上碎了一地。我吓呆了，他再次嘶了一口气：“你要谋害未婚夫吶？”

　　羞愧和后怕让我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我叫道：“全都是你的错，混蛋！”

　　他笑容宠溺，无奈的摇了摇头，低下头继续刷盘子。 

　　“你总是爱说这句话，我就没对过？比方说遇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