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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b:杲日gaori]

[亲子分]纯必然引力

  脑洞来源于与 @黑洞 聊天时的一句告白。

  补上 @啊码 天国的生贺。

 

   《纯必然引力》

 

 

  马德里用来迎接罗维诺的不是殷勤的火辣,而是冷漠的一瞥。这位年轻先生对季节的认知还停留在澳洲,很短的不久前,南部岩石龙虾的鲜嫩口感连绵低拍打着他的味蕾,加上一瓶啤酒,他坐在沙滩上享受着从南太平洋吹来的消暑的风。现在他走下飞机,携带着霜冻的冬风要将他的耳朵吹断,他狠狠的打了个哆嗦。好在他的第一站是西班牙,不是柏林。不是柏林。他在厕所里捯饬出了他行李中的所有衬衣,裹上两件《L'OFFICIEL HOMMES》的封面模特身上出现过的外套。甭管这一刻他打扮得多没品位,反正没人知晓他是意大利人。

  他要转机到格拉纳达继续他的度假,在候机的五个小时里还有时间够他果腹一顿。他捂紧衣领在附近随意找到一间饭店。墙是厚实的墙,不是玻璃墙。推开门时满屋喧嚣像海潮一样哗啦啦地席卷而来。他厌恶地想转身离开,但暖气热情的一拥而上托住他的背,让他向内趔趄两步,像陷进热巧克力浆似地陷进温暖里。此时此刻,谁要是敢把他撬出来,扔进外面的冰块似地空气里,他就要用在西西里采过石头的手狠狠敲他的脑袋。

  他左右环视,空位不多,角落里一个略显空寂的四人桌上只坐着一个人,他向那儿走过去。是个年轻的西班牙男人,正在低头看书,黑色的挎包随意放在桌面上的手边。大概也是刚坐下来不久,面前除了摊开的书本以外,连杯开水都没上来。

  在这种场合也能镇定自若的看书的人,想来早已习惯阅读,涵养不会太差。罗维诺询问他是否可以坐下来。

  青年抬头,客气的笑容从嘴角刚见端倪,就好似薄烟一般忽地被风吹散。整张脸的表情都是如此成为一片空白。只有一双眼直愣愣的书写着惊怔,仿佛他的大脑已经停止了工作,所以表情如同松力的皮筋似地回固原始形态。

  罗维诺被盯得一阵不自在,他不悦的皱起眉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青年却讷讷的出声了:

  “您是……罗维诺·瓦尔加斯先生?”

  罗维诺也一怔,随即挑眉:“你认识我?”

  青年笑了起来,脸上飘溢的和善带有几分暖意,将罗维诺的警惕瞬间瓦解。

  “我在您的博客里看过您的照片,所以能够认出您来。请随意坐吧。”

  罗维诺这才想起坐下。把行李放到另一把椅子上。

  “这么说,你看过我的书?” 

  “每本。”

  “哼。”罗维诺得意的一笑。 

  青年微笑,面部微红,搓了搓手。宛如见到偶像而激动得无所适从。

  “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您,真是和做梦一样。” 

  罗维诺瞥了一眼他面前的书,不像是他所著的书当中的任何一本。他将目光转到灵巧的穿梭在客人与餐桌之间的服务员身上,想要一份菜单。

  “您来西班牙是有什么安排吗?”

  “恩。”罗维诺应道,不想过多交谈,他向来不善与人打交道。

  “我很喜欢您的书!”

  “哦?是嘛。”罗维诺礼节性的一笑,表示感谢。笑完又回复冷淡的脸。 

  “是的!每一本我都……”青年说,“从第一本出来的时候我就开始看您的书。一定要分出一个喜爱排名的话,我会选择第一本《黑红之间》!我不是说您越写越糟糕的意思,因为它更符合我的口味!”

  第一本。罗维诺面部一红。他皱了皱眉。

  “我说错了什么吗?”青年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罗维诺淡淡的说。“你怎么想?” 

  仿佛是将这问话的情形在心里酝酿过千百遍,唯恐错过了这时机似地,青年亟不可待的开口道: 

  “《一开始》是您的第二部小说,同样是爱情小说,但和第一本截然不同的风格。除去小说结构的编排和句子构架的习惯以外,几乎难以想象这是同一个人短期内写的两本书。《黑红》呢,用词大胆,色彩浓烈。吉莉安爱上的新邻居是个在逃杀人犯,而昆尼尔却以为她洞悉了自己的秘密而犹豫要不要做掉她。这种人物设定从头到尾都让人凝神屏息,紧张不已!我认为吉莉安和昆尼尔第一次散步的情节处理得非常好,吉莉安透露了自己的身世和过往之后,读者不由得对她同情起来,而一向冷漠的昆尼尔两句自发的关心和吉莉安的微笑,都使这个章节温馨不已,立马让人觉得这两个家伙不能发展一段感情的话说不过去呀!读者的重心便一下子从‘吉莉安能否获得安全’的期待转移到了‘吉莉安能否获得爱情’的期待上来了。昆尼尔并不如表现的那么冷漠,也不像一个杀人犯那样阴暗奸险。小说前半部分始终未交待他为何杀人,或许他有苦衷,相信不少读者看到这里已经开始原谅他的身份,期待他们有个浪漫的结局。”青年滔滔不绝的说着,一边观测罗维诺的神色,一边做出感想,“而吉莉安终于打算表白的那天,也是误会加深后昆尼尔买好工具准备杀她的那天。这一章真是写得太好了!冲突爆发十分激烈,节奏急促,紧张得让人想尖叫!昆尼尔将凶器对准吉莉安,吉莉安在怔愣过后依旧认真的将热烈的感情全盘托出……之后毅然冲向前强吻了昆尼尔,这个画面真是让人印象深刻,现在想起来心绪还是难以平静!这真是一本十分过瘾的小说,情节跌宕起伏,畅快淋漓。这种激烈的风格我很喜欢!”

  罗维诺十分惊讶,他没想到他会说那么多,他发觉自己自己轻视了他所说的喜欢,随即稍微认真的聆听起来。青年比划着手势。尽管嘈杂的浪潮不断想把他的声音拍打下去,但由于他越说越激动的缘故,反而将浪潮一分为二,畅行无比的走在中间。仿佛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似地,使得罗维诺专心的眯着眼,听他的叙述。

  “至于《一开始》这部小说,无论是叙事还是感情刻画都很平淡,但读完之后一股淡而持久的暖意萦绕在心头上,耐人寻味。较之《黑红》简练的语言,增添了许多芜杂的描写在里面,刻意为读者的阅读行程设置了不少矮木障碍,使整部小说无论是节奏还是感情都十分平缓。老实说,读完可费了我一番功夫……我对慢节奏很不适应。不过……”青年顿了顿,“我依旧认为,这是一部‘想要’激情的小说。尽管您刻意将这份激情像堆成小山的沙子一般涂抹得又扁又平,甚至稀疏淡化,似乎不希望这种激情影响您的小说。但字里行间仍旧无可避免的沾染到了您渴望的激情。”

  “恩。”

  罗维诺慵懒地杵着头,轻轻应道。不是同意青年所说的任何,而是作出“我在听”的回应。他口头冷淡,眼里却露出饶有兴致和欣赏的目光。青年像是受到鼓励似地,开心地笑了笑。见罗维诺没有想插话的意愿,他搁于书上的十指交叉起来,说道: 

  “您的第二部小说好评率比第一部高许多,所以我呢,一度认为您以后会延续第二部的创作风格而有些失落。但到了第三部《BCDE》,这种激情又回来了!说真的,我很惊喜!但……这部小说仿佛没有经过扎实的构思,您的落笔就像遨游于花丛间的蝴蝶,自由自在。”

  “你想说,我完全凭借于我的直觉在写,想到什么写什么。”

  “如果不对……请您见谅。” 

  “你说的对。混蛋。”

  罗维诺承认。青年一笑。

  “哎,您渴了么?”青年问着,转头呼叫服务员。服务员总算意识到角落里还有两个顾客一直无暇顾及,急急忙忙的送上两份菜单。罗维诺点了贻贝培根卷、腌蘑菇和通心粉。青年点了梨挞、腌鳕鱼拌奶油和蘸着新鲜番茄酱吃的小洋葱。青年想向罗维诺推荐这儿的蔓越莓调味苹果酒,罗维诺拒绝了,点了咖啡。青年也点了咖啡。

  “请多加点糖。”青年仰头对服务员说,微笑的脸上陷着一个迷人的酒窝。

  “两倍糖。”罗维诺把菜单递给服务员,“菜里多放番茄和番茄酱。”

  “番茄酱也要多!”青年对服务员说。

  罗维诺皱眉看了他一眼。他连忙解释:“我也爱吃番茄!番茄和火腿都是我的最爱!对了,我家乡的火腿味道特别好!你很忙么?真想带你去我家让你尝尝!”

  “很忙。”

  “那真遗憾。”

  青年讪讪的说。眼里当真透露出可惜的表情。 

  咖啡先端了上来,罗维诺用勺子轻轻搅拌着牛奶和奶油。青年总是忍不住地打量他,怕是一定要瞧个够本。但又唯恐冒犯。因此他的眼珠子快速闪动着,目光在罗维诺、桌面、书本、咖啡上来回交替。当然除了罗维诺,其它的任何都没在他的视网膜上留下印象。

  “您的下一本小说,会在什么时候?”

  “不想再写了。”

  青年大吃一惊,“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吗?” 

  罗维诺端起咖啡杯,不慌不忙的品味着咖啡,对面的焦虑丝毫没有让他在意。他放下咖啡杯,抬头问道:

  “你看过我的第四本书么?”

  “《没有形容词的季节》。我看过的。我看过您的全部作品。”青年说,唯恐表达的不够,他补充道:“包括您偶尔发表在《作家文摘》上的散文,还有博客上的作品。” 

  “如何?”

  青年第一次锁住眉头,但没过多犹豫,仿佛这也是他打过许多遍草稿似地,他说道:“似乎是恋爱小说,又不能说是恋爱小说;似乎是现实主义,又不能说是现实主义;甚至是幻想,是隐喻;似乎您想将思恋的哲学传递给我们,您又似乎一直在打碎这种哲学;里面矛盾……不确定的东西太多。如果我没猜错,主人公的原形是您……?” 

  “可以这么说。”罗维诺说。恰巧服务员弯腰上菜,他止住了话头。当服务员走后,他再次开口:“不全是。”

  “恩。主人公喜欢的对象是真实存在的,主人公的感情也是真实的,但他们的经历是虚假的。主人公的一半心里描写是根据虚假的事件推论而出的。”

  罗维诺切开培根卷的手用力一划,他惊奇的看着青年:“你怎么分辨的?混蛋!”

  青年微微一笑:“很简单。您在描写‘想象出的心理活动’时,句子很明显是用心拿捏和反复推敲过的,就像刻一个雕像。而‘真实的心理活动’您反倒一两个词就带过了,看似随意,但那寥寥几个字用得特别精准有力。” 

  “是嘛?”罗维诺疑惑道,就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随即他咂咂嘴,失落地嘀咕道:“连这也能被看穿……畜生!” 

  “我是反复看了您的书之后才发觉的!”

  “谢谢。”罗维诺诚恳的说。

  青年一怔:“哎!哪里的话!”

  罗维诺皱了皱眉,他再次饮下咖啡,将嘴里残留的食物干干净净的冲进喉咙里,叫了服务员来续杯,顺便也给青年续上。

  “谢谢!”青年受宠若惊的说。 

  “好了,我相信你是认认真真的喜欢我的书、读过我的书了。我真的很惊讶。全世界恐怕只有你这个蠢货会这样做。”

  “您在说什么吶……” 

  罗维诺打断他的话:“我比你清楚!就算在国内我他妈的也不是什么知名作家。第一本书出来的时候就骂声一片,也没引起多大注意。总之看过第一本书的人绝对不会买我的第二本,哼!我该感谢这些畜生!省的嘴里不干不净的!……第四本,别他妈用什么现实主义隐喻哲学这类的高端词儿了,说实话吧,这就是一本不知所云的书!它能出版,简直是奇迹对吗?不知有多少收到退稿函的废物们想要砍我呢。你知道原因么?第四本书是我自费出版的。” 

  青年听闻这话,既不像早就知晓的样子,但也没有露出惊愕的神情。

  “您的书,的确可以出版。”

  “哼!”

  “的确有些不足。但只要您再多修炼技巧,以您的功底,将它修改成畅销书不是问题。” 

  “谁让你教训起我来了!混蛋。”罗维诺不悦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要是您因为这种原因而不再写作……真是太可惜了!天大的可惜!” 

  青年说。他将面前的书合起来,摞到自己的包上。封面是牙白色的,罗维诺忽然觉得它有些眼熟。他说: 

  “不是这个原因。我的能力我当然清楚!说说,混蛋,你从第四本书里看到了什么?”

  青年有些犯难:“这也是我多次思考过的。但是……很抱歉,我不知道。这本书给我的感觉,您试图想传达给读者什么,但是又不想让读者知道。”

  罗维诺一边嘴角扬起:“你果然没让我失望,混蛋。能够看到这点就够了,说明我成功了。”

  青年不解的看着他。

  “我有话要告诉给一个畜生,但是就算那个人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呢?但是我不说不快。就是带着这样的想法去创作而已,这只是一本为我自己服务的任性地表达我的情感的书,其它的,任何意义也有没有。”罗维诺呼出一口气,神情有些愉悦,“畅快多了。”

  “那个人,是你喜欢的对象。” 

  罗维诺认真的将意大利面裹上叉子。 

  “嗳。假如我说我不是罗维诺·瓦尔加斯,你会有什么反应?” 

  “哎?”

  “罗维诺·瓦尔加斯有一个双胞胎弟弟,他几乎知道他的一切事情,和你发生这一场所言甚少所以看上去没有什么漏洞的聊天轻而易举。” 

  青年撑大了眼,怔怔的说道:“双……双胞胎弟弟?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您……罗维诺先生从未在博客上提起过。”

  “因为他讨厌自己的弟弟。他随时可以假冒自己到任何一个场所,如同现在。你以为你见到了自己偶像?其实到了目前为止,你的偶像可从未知道有个人喜欢他……的作品。怎么样?你想让罗维诺·瓦尔加斯知道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吗?”罗维诺的目光带有强烈的暗示性。 

  青年呆呆的看着罗维诺,似乎被唬住了。 

  “我该怎么做?你才会帮我?”

  罗维诺轻轻一笑。他的手松开刀子,手心朝上,拇指在食指和中指上搓了搓,做出个要钱的手势。

  青年紧张的朝罗维诺的手指瞪着眼。事情出乎他的意料,他不知所措,就差往喉咙里咽口吐沫。 

  “嗨!这你也信!真搞不懂你这个蠢货为什么能把我的书分析得头头是道!”罗维诺大声说道,声调里摇着欢乐的铃铛。

  青年呆滞的脸又维持了三秒钟,忽地一转,嗤嗤的笑了出来,仿佛忍了许久。他的眉眼笑弯成月牙的模样,却生生绽放出太阳的光彩。他的眼神仿佛在说:哎呀你这小笨蛋!罗维诺的脸蓦地红了,他发觉他才是被耍的那一个。他恼怒的瞪他:

  “真该死!你这阴险的家伙!” 

  “你的每一本书,总是突然会出现一些很可爱的东西。明明没有诙谐幽默的语言,也没有刻意去制造这种效果,也不关描写的手法什么事——但偏偏这个地方怎么就那么可爱呢?我时常把你的书翻来覆去的在想。我想,能够将这种可爱写得浑然天成的,该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家伙啊!”

  “哼!让你失望了。”

  “没有。”青年说,笑容舒展成一个温柔的模样。

  罗维诺面上有些羞赧。他望着青年面前满满当当的盘子,问道:“你不吃么?”

  “哦。”青年这才拿起刀叉。“有一件事想要确认一下,关于《没有形容词的季节》这本书。”

  罗维诺挑眉,等待问话。青年将梨挞优雅地切成块,又放下了刀叉。抬眼与罗维诺目光相对。 

  “您喜欢的对象。我很在意,文中始终没透露这个人是男人,或者是女人。” 

  他停顿了一下。但在这停顿的时间里并没有发生任何事。他接着说: 

  “您巧妙的用各种代称代替了‘他’和‘她’。文中虽然有几处模糊的暗示,似乎指向那个人是个女人。但是啊,这虽然是女人常做的事,并不代表男人不可以做。加上您‘想表达又不要表达’的矛盾态度,这可能是一种误导。您想透露这个人的性别,又不要透露,走了相反的方向。所以,他是个男人,对吗?” 

  “哼。”罗维诺没有打开唇缝的一笑。

  青年追连忙问道:“我说对了?”

  罗维诺低下头。他再次瞥见青年包上摞着的书。他将目光专心致志的放在封面上。青年不好再过追问,但罗维诺的态度基本等于默认。

  “安东尼奥·费尔南德斯·卡里埃多……”罗维诺将封面上的作者名喃喃念出。他的表情瞬间激动得皱了起来。他用气急败坏的眼神瞪着青年:“你竟然看他的书?这个畜生!”

  “不是的!跟同事借的!打发时间!我已经没有其它的书可以看了!”青年连忙安抚罗维诺。他看上去随时可以唰的站起身来双手一拍桌子要跟他理论。 

  “那也不该看这种书!” 

  “是。这种‘没什么技巧性、浅薄又急功近利、只知道利用读者感情、烂得像一堆发霉的番茄酱’的书。” 

  罗维诺的脸唰的红了,像被一阵红色的龙卷风所席卷。

  “我讨厌他!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杂碎!”罗维诺咬牙切齿。

  “为什么这么说?”

  “哼!”

  罗维诺气呼呼地。他又将目光投到那本书上,恨不得将它千刀万剐。

  “您要是不喜欢,我把它收起来?”

  “不必!”罗维诺嘀咕道:“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不知道,您和他究竟有什么矛盾?”

  罗维诺快速的白他一眼:“你知道我第一本书出来的时候是怎么包装的吧!打着他的旗号,说我的风格是最接近他的作家,《黑红》是最接近他的作品的作品——这可不是我指使的,都是经纪人的主意!后来自然骂声一片——我得多不要脸才敢放出这种话?”

  “确实。《黑红》和他的作品一样,十分激烈,但这种风格只是一个框架。你的激情是你的,他的是他的,这是决然不同的两码事。” 

  “谁他妈能读出我的激情?我他妈写得烂透了!谁肯读!”罗维诺怨气冲冲的说。

  “我!” 

  “除了你!”

  “为什么要除了我!”青年有些委屈。罗维诺无视他: 

  “所以,我才很快的写了第二部。我就是要证明谁他妈的要靠他炒作?老子的实力就摆在那里!”

  “恩!”青年肯定地点点头。

  罗维诺的食指用力的敲击着桌面,“他就是个混球!明明无论是描写还是情节的展开全都粗枝大叶!不过是仗着有能调动观众情绪的技巧罢了!凭什么那么多人喜欢他!老子被骂的昏天暗地!”

  “我在你的博客下看到了。我还以为,是你先攻击他的缘故。”青年眼含歉意,局促不安的说。罗维诺发表博客将安东尼奥·费尔南德斯·卡里埃多的作品贬得一文不值,并对他大骂不已。 

  “他不来招惹老子!老子干嘛骂他!”罗维诺冷冷的说,“你说说,那个混蛋每次都来那一套!总是高潮迭起累不累人!滥用技巧随心所欲玩弄读者的感情!例如明明平淡过去就好的地方,他非要让观众提起心来,结果有惊无险!根本不是读者所想象的发展!他总是爱玩那一套!气死人了!看他的书就像在踩炸弹!谁知道这个混蛋在什么地方阴着你!最可恶的是明明下定决心不对他的文字投入感情,做好了踩陷阱的准备,但是却总是上他的当!该死!我要是有这么完美的技巧我绝对会好好用它,不会对读者做出这种混蛋事儿来!这么多年了这个混蛋一点儿长进也没有,每一本书都是这样!他都被那些畜生们捧成什么样儿了?他知不知道他写的有多烂!瞧瞧他那自鸣得意的嘴脸!真想一拳打烂!”

  罗维诺提起一口义愤填膺的说道,千言万语如同滔滔江水一样往他嘴里倒出来。他抬起头将咖啡一饮而尽,重重的放下咖啡杯。 

  “您见过他?”青年奇怪的问。 

  “没有!” 

  安东尼奥从没有将任何形式的影像和照片公之于众过。 

  “您说您看过他的每一本?”

  罗维诺的脸又更红了。他严肃的说道:“没有!怎么可能呢!混蛋!”

  青年的目光瞥了一眼自己手边的书,笑道:“除了最新的这本?”

  罗维诺轻哼。 

  “所以,这和您决定不再写书……有关?” 

  “才不是!谁他妈的在意他!”罗维诺咕哝道。用叉子再培根上戳出一个又一个的眼,直到把肉戳成丝烂。

  “那是为什么?”

  “我写书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目的?”青年微皱眉:“您的写作方式与技巧的确是受他影响,对吗?” 

  罗维诺大嚼着培根卷,似乎要将火气都通过牙齿对食物的狠狠碾磨而宣泄出来。 

  “您的确适合这样的创作方式。我仍旧坚持,您的第一本书是最好的!您只是通过他的技巧将您的激情表现出来,技巧只是工具,就跟筷子茶杯一样,它只是个器具,谁都可以使用。您能悟到这种技巧是您的本事,您天生的激情更是卓越的优势。在意世人的言辞的确是一件劳累的事情,如果您承受不了,大可以和外界断绝关系。我想您能体会,创作者需要孤独。坦白说,您已经具备了成功的条件,但距离成功还有一段崎岖的路要走,这样放弃的话太任性了。”

  “你敢教训我!”罗维诺瞪他。

  青年摇摇头,“您最打动我的是您创作的热情。老作家们写书都有一套模板,就像数学公式一样,他们懂得把一个个文字编排成什么样会有编辑青睐,观众买单,上畅销榜。不是说他们没有热情,只是经过时间的沉淀这种热情逐渐变得稳重和充满顾虑。而您不同,这种初生毛犊横冲直撞的激情让人耳目一新,您的文字带着翅膀,桀骜不驯,没有把它们框进规矩的格子里让它们安守本分。这种天赋得来不易。我不管您的目的是什么,您真心实意的爱着创作。我不信您会轻易舍弃它。如果您有什么困难可以提出,出版社方面的事也好钱财方面的事也好,我一定会帮助你。”他认真的凝视着罗维诺的眼,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味。罗维诺不由得揣测起他的身份来。无论如何,他给人一种值得信赖的直觉。罗维诺的指头紧紧捏着叉子,他紧张的问道:

  “那你觉得,我能超越安东尼奥·费尔南德斯吗?”

  “会的。”青年微微一笑。 

  罗维诺握着叉子,尖端使劲儿的抵在盘子上。他微微咬唇。半晌,他下定决心:“好,我相信你。我他妈一定要做到!省得那个番茄混蛋看不起我!” 

  “番茄混蛋?” 

  “安东尼奥·费尔南德斯!他总是提到番茄,他肯定也喜欢番茄吧!真该死!这种混蛋居然也能体会番茄的好处?” 

  “他什么时候看不起您?”青年连忙问。

  “哼!”罗维诺的脸上又升起愤愤,他骂道:“我给他的博客发过信件,请他看看我的书,因为我……”罗维诺抿了抿唇,“你猜他怎么回复我的?‘你这傻帽不如去死好了’!”

  “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没有这样说过!”青年激动的起身向罗维诺挨近,“我向上帝发誓!看到你给我的留言我开心得要命,难以置信!后来一个小偷撞了我,就在那随处可见的熊与草莓树的雕像下!我的手机被他抢走了!我忙着赶飞机!后来下飞机再摸到网上的时候,怎么也没找到你的留言,是被你删了吗?我去你的博客,发现被你拉黑了!我重注册了个账号给你留言来着!可是你没理我!”

  “你在说什么?”罗维诺瞠目结舌。“你、你、你……”

  青年。安东尼奥·费尔南德斯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个激动说漏了嘴。 

  “抱歉。我就是……安东尼奥。” 

  罗维诺张大了嘴,呆若木鸡。他面前的人就是安东尼奥!这他妈的怎么可能!可这似乎又没什么不可能!面前的人快三十岁、爱吃番茄、喝咖啡一定要放许多糖、对罗维诺的书理解深刻……如果他不是安东尼奥,他会是谁?

  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什么偶像什么番茄混蛋什么杂碎!罗维诺涨红了脸,恼羞成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你他妈的!骗子!”    

  他大声叫道,引来了周围食客的目光。安东尼奥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他想要坐下,别引人注目。可是罗维诺纹丝不动,他直勾勾的瞪着安东尼奥,仿佛安东尼奥不给他一个解释的话,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可不负责!

  “您没问过我的名字啊?”安东尼奥无辜的说。

  “去死吧!混蛋!如果你想告诉我,当你认出我的那一刻你就会做自我介绍!”罗维诺不吃他这一套。

  “我的确想要隐瞒。因为您讨厌我呀,假如我先自我介绍一番,说不定您会像你说的那样打烂我这张自鸣得意的脸。这不是重点,要是您直接走了,那我怎么还有机会和您坐下来聊上一场,共进午餐,对吧?” 

  罗维诺的脸青一阵紫一阵,最终还是回到了彤红上来。 

  “够了!别您您您的!真他妈让人不自在!”

  “那我可以叫你罗维诺吗?” 

  罗维诺没有回答,只是瞪他。他用力将身子一甩坐下来。 

  “我就是讨厌了你,骂了你,怎么着吧!你要是想听,我还可以再骂一遍!” 

  “你想骂就骂个痛快吧!我不知道因为我,让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真的很对不起。”安东尼奥愧疚的望着罗维诺,诚恳的说。 

  “哼!”罗维诺冷哼一声,他避开安东尼奥的目光,用食指拨弄着伸出盘沿的菜叶。“就算在意大利也没多少人关注我,你在西班牙,怎么可能知道……混蛋。”

  “对不起。”

  他的声音比罗维诺想象过的还要温柔好听。罗维诺抬起眼,热气在他的两颊端不断摩擦。

  “好啦……又不是你的错。我讨厌你,又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为什么?”安东尼奥的胸口紧紧的贴在桌沿上。仿佛他挨得罗维诺越近,得到答案的时间便越短似地。 

  “你的回信!”

  安东尼奥急坏了:“那真的不是我干的!我保证!我发誓!我怎么可能对你说出这种话!” 

  罗维诺十分想笑。但他仍旧摆出气鼓鼓的模样:“为什么不可能?混蛋!”

  “因为我很喜欢你和你的作品啊,刚才我已经证明过了,你相信我,不是吗?”

  罗维诺终于笑了,但仍旧只是一个短促的嘴角上扬。他低下头开始吃余下的意大利面,将腌蘑菇挑进面条里。安东尼奥忐忑的望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能原谅我吗?”

  “嗳!难怪你写的东西总是给人一种粗枝大叶的感觉!”

  罗维诺不满的瞪他,他的神经真是和水桶一般粗。安东尼奥无辜的眨眨眼,似乎还在默默的等待他的答案。罗维诺小声说道: 

  “给我签个名我就原谅你!” 

  “签名?没问题啊!想要多少都可以!我签名过的书要吗?签名照要吗?可以破例给你,只要你不给别人看!签名的衬衫的要吗?还有……”

  “滚滚滚滚滚!你他妈把自己当谁了!”罗维诺怒骂。 

  “对不起……” 

  “一样来一份!”

  安东尼奥听到这样轻如风的声音。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的看向罗维诺,后者却早已将头埋进食物里,狼吞虎咽仿佛繁忙得挤不出时间搭理其它事情。安东尼奥微微一笑。那阵风的的确确钻进过他的耳朵里。罗维诺发觉了对面的人笑吟吟的打量着自己的模样。

  “看什么!” 

  “你比我想象得更可爱。” 

  “你和我想象得一样差劲!”未经过思考,话语便从罗维诺的喉咙里弹出。他只不过想要做“说话”这一个动作,将精神力都集中在这个动作上,以忽略自己烧红的脸。

  “真的有那么差劲吗?” 

  “稍微好一点点。”

  安东尼奥只是笑。他对罗维诺的任何贬损都毫不在意。扫干净了意大利面,失去了一份掩饰,罗维诺不得已抬起头来。安东尼奥似乎一直忙着和他说话以及注视他,面前的食物还是没怎么动过。罗维诺用面巾纸擦干净自己的嘴。

  “第一次看你的书,是在山上搬石头的时候……曾经过过一段穷困潦倒的日子。虽然很难看。”罗维诺强调,“——但我还是看完了。之后我又找了你的其它书……书店里一问就有。我想看看你还能写多烂。读完之后我忽然想,这么差劲的家伙也能出书,那老子也能啊!于是我就开始写了!”

  安东尼奥噗噗的笑:“那你的确做到了,你真了不起!我从小就开始接受写作训练,我的父亲和母亲都是作家。”

  “好啦,少恭维我。现在能出书的人遍地都是,有什么大不了的!”

  “罗维诺,我第一次看你的书的确是被包装所吸引。看完之后,我有一种你想向我传达什么的直觉。和文中的内容没关系,而是和创作这本书的作者有关系,他想向我表达什么呢?于是我接着等你的第二本、第三本……一点儿也没错,越来越加深我的直觉。你给我的博客留言是这样说的。你从我的书中看到了希望和生活的激情,你学会乐观,你爱上番茄。你决心开始写作,并找到创作的乐趣。我终于确认了你的创作与我有关系,那一刻我兴奋极了。”

  罗维诺抬眼,目光与安东尼奥那温柔的目光相对,又像是害羞的小松鼠似地急急忙忙躲回树洞里。  

  “没错。我很感谢你……你的作品陪伴我度过了一阵黑暗的日子。我想见你一面。我想……你一定是个温柔热情又快乐的人。我想……我想……除了写书,我不知道还能怎样引起你的注意。”罗维诺用指甲扣着玻璃桌上的一块污渍,“混蛋!我早就想给你发信息,我想让你看到我,但我总怀疑我够不够格。所以你知道,看到那样的回信我为什么那么愤怒!该死!” 

  “可我早就看到了你的书!尽管有误会,我们最终还是相遇了。这就是命运。说真的,看着有人这样努力的接近我,我很高兴。”安东尼奥笑着,“你能抬起头来吗?你的眼睛很漂亮。” 

  罗维诺抬起头来,他的脸红得像个番茄。安东尼奥欣赏的目光直直放在罗维诺的眼上,带着毫不迟疑的侵略性。罗维诺的心扑通扑通跳。 

  “你倒是挺熟练的!你经常用这招办你的粉丝?” 

  “恩?”安东尼奥疑惑的挑眉。

  罗维诺瞪他。这人不是天生的调情高手,就是在装模作样。 

  安东尼奥接了个电话,匆匆说了两句之后又挂断,解释是出版社打来的。接着他向罗维诺要了各种各样的联系方式,一一记在手机里。问道:“你要在马德里待多久?如果你有空,我可以带你转转。”

  “今天?你不是要去出版社。”

  “呃!你知道,编辑们现在都在午餐,吃上两个小时,还要两个小时休息他们的胃。接着开始一个个的回复午餐时间打进来的电话。等做完这些以后,好啦,下班时间到啦!我想他们没时间接待我,我得改天再去找他们了。”

  “没时间?你就算半夜到出版社去他们也会想方设法的好好接待你吧混蛋!”

  安东尼奥笑着摊手。

  “我要去赶飞机。”罗维诺看了一眼腕表,“还有三个多小时。”

  安东尼奥一怔,敛起了笑容,手指向掌心弯曲: 

  “这么快啊。”

  罗维诺沉默,在解决最后的腌蘑菇。

  “那我们还有时间到咖啡厅里坐一会儿,说说话。我知道这附近有个很棒的咖啡厅,我有时在那儿写稿,我带你去看看!我请客!”安东尼奥快速的说。眼巴巴的期待。 

  罗维诺擦干净嘴。“好。” 

  他们付了账,安东尼奥坚持要替罗维诺付账,但罗维诺还是自己付了自己的。他们一起走出餐厅。 

  “等我!我去取车!”

  安东尼奥一边说一边转身急急忙忙的向停车场走去,刚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似地退了回来。灰白的天空下,他脱下自己厚实的外套塞进瑟瑟发抖的罗维诺的怀里,取下自己的围巾,挂在罗维诺的脖颈上。 

  他又急匆匆地离去了,一路小跑。罗维诺望着他的背影,将口袋里的机票捏成皱巴巴的球,扔进下水道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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